拜登政府上台以来，美俄围绕乌克兰问题博弈升级，俄乌冲突进一步升级，被“冻结”的乌东部顿巴斯问题重新升温。当下，乌克兰已经成为国际舆论和全球投资者关注的焦点所在。
2022乌克兰的经济贸易现状
该如何看待乌克兰的经济现状？
乌克兰经济有哪些优势和劣势？
乌克兰经济问题背后存在哪些历史和现实原因？
乌克兰经济前景有哪些值得关注的方面？
▲这是2月24日拍摄的乌克兰首都基辅市街景。新华社记者李东旭摄
针对上述问题，本报记者专访了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乌克兰研究室主任、研究员赵会荣。
《金融时报》记者：如何看待乌克兰独立30年来经济发展情况？
赵会荣：乌克兰30年来无论是经济规模还是人均GDP水平都有所提升，但提升幅度较小，发展速度被波兰、哈萨克斯坦等周边国家甩在后面。
在欧亚地区12个国家中，1992年乌克兰GDP排在第二位，2019年降到第三位，被哈萨克斯坦超越，人均GDP则从第三位下滑到第八位。
欧亚地区12个国家中，仅乌克兰GDP在全球GDP中的占比出现下降。应该说，30年来乌克兰经济发展的效果不理想。
从经济增长指标看，乌克兰经济发展欠缺稳定性，经济增长波动幅度较大，抵御危机的能力较弱。
乌克兰独立以来经济发展主要遭受了4次危机：
第一次是苏联解体后乌克兰陷入持续10年的经济危机，1994年GDP降幅高达22.93%；
第二次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导致乌克兰经济在2009年下降14.76%；
第三次是2014年乌克兰危机，乌克兰先后经历了“广场革命”、克里米亚事件和乌克兰东部冲突，导致2015年GDP下降9.77%；
第四次是新冠肺炎疫情导致2020年经济下降4%。2020年GDP为1473.6亿美元，经济规模几乎退回到2007年的GDP水平。
从人类发展指数看，2010年至2018年，乌克兰在欧亚地区11国中（除土库曼斯坦）的排名从第4位降到第7位。
如果与相邻的波兰相比较，那么乌克兰经济社会的相对倒退则更为显著。近10年乌克兰人均月工资为200美元至500美元，而波兰超过1000美元。
过去30年乌克兰人口减少了约1000万，是欧亚地区12个国家中人口下降最多的国家，且人口下降趋势至今未得到扭转。
此外，乌克兰教育、文化和医疗机构的数量与二十世纪90年代初期相比大幅下降，犯罪和暴力案件的数量则大幅上升。
从生产资料占有状况看，乌克兰在二十世纪90年代推行的大规模私有化改革形成了寡头经济，国家财富主要集中在寡头手中，寡头通过出口原料型和低附加值的初级加工型产品获得巨额利润，客观上虽然也能起到拉动经济增长的作用，但导致影子经济、腐败等问题。
乌克兰的寡头在欧亚地区国家中影响最大，他们渗透到国家的各个领域，有的寡头甚至拥有私人武装。寡头政治成为影响乌克兰发展的顽疾。
从经济结构看，乌克兰经济结构相对单一，缺乏油气资源，经济严重依赖外部资金、外部市场和进口能源。
乌克兰农业主要集中在西部，工业主要集中在东部。乌克兰农业条件良好，有“欧洲粮仓”之称，农产品出口额占出口总额的39%，农业对GDP的贡献率超过10%。
不过，乌克兰农业投入不足，仓储和物流基础设施落后，缺乏深加工能力，出口以原料为主，附加值不高。
在工业领域，乌克兰相关产业技术更新较慢，制造业发展相对滞后，主导产业产品附加值低，竞争力较弱。
乌克兰的产业主要包括农业种植业、钢铁业、军工、IT业等。出口市场主要是欧盟、中国、俄罗斯等。油气资源是主要进口商品，依赖从欧洲反向进口俄罗斯的能源，价格偏高且受制于外国。
在对外经济一体化方面，乌克兰加入了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欧洲复兴开发银行、世界贸易组织等国际金融机构。
2014年以来，乌克兰积极融入欧洲，与欧盟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和联系国协定，经济制度正在与欧盟接轨。乌克兰还与加拿大、欧盟、格鲁吉亚等46个国家（地区）签署了17个自由贸易协定。
《金融时报》记者：目前乌克兰的经济状况怎么样？
赵会荣：目前乌克兰经济处于缓慢复苏中。
2021年乌克兰GDP增长3.2%。1至8月乌克兰生产指数增长2.1%，GDP增长2.9%，农业、建筑业、交通运输业增长态势显著。
1至9月，乌克兰商品和服务出口额为561.4亿美元，同比增长32.2%，商品和服务进口额为557亿美元，同比增长31.8%。2021年二季度居民实际可支配收入增长5.6%，居民失业率为9.3%。
2021年前三季度，乌克兰吸引外国直接投资48亿美元，是2017年以来的最高值。1至9月，乌克兰劳务移民汇款收入达到103.4亿美元，同比增长19.7%。
乌克兰经济复苏属于恢复性复苏，复苏的原因主要包括政府降低疫情危险等级后，商业活动恢复正常化；粮食获得丰收，谷物和铁矿石等乌克兰主要出口商品的国际市场价格居高不下；政府大规模投资进行基础设施建设，修建公路，维修桥梁，对建筑、运输等行业起到显著拉动作用。
不过，不良贷款率高、国债高企、通胀率高、人口数量持续下降以及疫情反复仍是现阶段乌克兰经济面临的主要风险。乌克兰银行有足够的资本缓冲，但不良贷款率仍达到30%。截至2021年9月底，乌克兰国家和国家担保债务总额达到24455.2亿格里夫纳，相当于920.2亿美元。
《金融时报》记者：乌克兰局势紧张对经济影响程度如何？
赵会荣：乌克兰局势紧张化将延缓经济复苏的速度。
人民公仆党议会党团主席阿拉哈米亚表示，乌克兰因当前恐慌每月承受的损失达20亿美元至30亿美元。2022年1月乌政府债券的价格下跌了约8%，部分乌克兰公司债券的价格也出现大幅下跌，通货膨胀率上升了10%。
▲2月24日，在乌克兰基辅，当地居民拎着采购的物资走在街道上。新华社记者李东旭摄
2月21日俄罗斯突然宣布承认“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并与这两个“共和国”签署友好合作互助条约，乌克兰局势急转直下。2月23日乌克兰议会批准对351名俄罗斯公民实施制裁。2月24日乌克兰议会批准乌全境进入战时状态，当天普京宣布开展特别军事行动，战事仍在扩大。
乌克兰经济的复苏很可能将经历漫长和艰难的过程。
《金融时报》记者：乌克兰经济对于投资者来说存在怎样的优势？又有哪些风险？
赵会荣：第一，乌克兰市场规模比较大。人口超过4000万，是东欧第一大市场。乌克兰还临近欧盟、欧亚和北非市场。
第二，乌克兰的经济开放程度和市场化程度相对高一些。乌克兰与欧盟自由贸易区协定规定，投资者可以享受原料、零部件、设备免税进口，95%的产品实现零关税，其他产品的税率也呈下降趋势。
第三，乌克兰拥有显著的区位优势。乌克兰位于欧洲东部，被称作“欧洲之门”，拥有3条通往欧洲的交通走廊，从中国经中亚、俄罗斯和乌克兰到达欧洲的铁路相对较短。乌克兰还拥有敖德萨、马里乌波尔、格尼奇斯克、赫尔松、尼古拉耶夫、尤日内等港口。
第四，乌克兰拥有较高素质和较低成本的劳动力资源。乌克兰全民受高等教育程度高达70%，教育在全球繁荣指数纳入的149个国家（地区）中排名第45位。技术人才集中，仅IT产业就有8.8万名自由程序员。
第五，乌克兰发展农业的自然条件优越，发展潜力较大。
第六，乌克兰工业基础雄厚，航空、航天、军工、造船、通信等部门都拥有技术优势。近年来，乌克兰大力推进私有化改革，进行产能结构调整，每年都会公布私有化项目清单，吸引外国投资者参与。
第七，乌克兰自然资源丰富，铁矿、煤炭等资源储量居世界前列。为了实现能源独立，乌克兰政府鼓励发展太阳能、风能、水能、生物能、地热等可再生能源，对太阳能发电、风电等推行电价补贴政策，承诺以优惠价格采购“绿色能源”。
尽管乌克兰拥有显著的经济优势，但吸引投资仍很困难，主要是因为投资者认为可能存在以下风险：
首先是地缘政治和安全风险。俄罗斯与西方围绕乌克兰的地缘政治博弈日益激烈。俄罗斯已经采取军事行动，目的是阻止乌克兰加入北约，实现乌克兰的去军事化。目前的乌克兰局势发展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令投资者产生一定担忧。
其次是政治风险，乌克兰政局相对不够稳定，政治斗争较激烈，政府更迭和人事调整较频繁，法治建设缓慢，法律、法规和政策经常变化，腐败问题较严重，营商环境有待改善。
再次是经济社会风险，武装冲突、地缘政治对抗等都可能拖累乌克兰经济，造成居民消费能力减弱、汇率不稳以及能源价格、通货膨胀率和失业率上升等问题。
最后，疫情严峻也对投资合作不利。2月22日，乌克兰日增新冠肺炎感染者数量达到26700例，接种疫苗比例为44.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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